又两个月过去了,没有与家人联系,家人亦未与我联系。
我挂念家人的生活是否顺利,心情是否舒畅,身体是否康健。只是一个电话或者微信的事情,然而我难于办到。这两年因为生病,精神不佳,日子过得恍恍惚惚,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。就在 18 年,我刚到深圳的时候,母亲还在电话里焦虑地劝说我找个女性结婚,去年的时候父亲还给我介绍了一个同乡的女孩,较我小六岁。如今,家人不再联系我了,我呢,则忙于工作,每天行色匆匆,顾不上和家人去电。
然而,说起来是惭愧的,根本上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。
我住在一个公寓里,公寓靠近机场,每天晚上都有若干飞机从屋顶飞过,留下一段轰隆声。楼下是几个餐馆,每天营业到三四点,听上去多是做炒菜、炒饭和炒面。我最近失眠非常严重,需要听着鲁迅的杂感到午夜后一两点方能入眠,头发也脱落得日益厉害了。第二天要赶在八点半之前醒来,如是周末则睡到中午。生活是如此的规律、乏味,没有情调。至于同事问我有什么爱好没有,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“没有”。
是的,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,如果非得找出一个来,我想那就是喜欢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、发呆。
我愈发地寡言少语,愈发地形单影只。周末只是背着包到处走走,偶尔坐下来喝杯咖啡,看看电子书,上上网,漫无目的地。假如有人用镜头记录下我的周末生活,我想那情形大概是格外的凄凉、可怜、悲哀吧。这样的生活到底显得不太正常。然而何为正常的生活呢?
深圳太拥挤了,行走在路上总是有许多的眼睛看着你,也许并没有看,但是你若看向它们,那么它们就会看向你。路上的人自然各种各样,多数是为了谋生而奔波,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的男人和女人、年轻的和不年轻的、盯着路人不停摁喇叭的摩的司机、骑着小摩托飞快的穿过人群的送餐员、藏在私家车里快速转过路口的不知道什么人。总之,是那般的拥挤与繁忙,如果能俯瞰全貌,我想那就像地上毫无意义蚂蚁群。
是的,我们的活动毫无目的。然而,每个人又似乎上紧了发条,拼了命地奔跑、呼叫,好像那大有深意。
人类的生活是悲惨的,然而欢快的笑声随处可见,这并不见得是人类的乐天精神在其中支配。我以为,如同地上的蚂蚁,我们一样对悲惨的命运束手无策,而且无论如何巨大的悲惨遭遇,在人类整体看来是不足道的。经受痛苦与死亡的那些人,不是我们,我们因此依然欢乐。有一天我们遭遇到不幸,那么不幸只是我们的,他们还是欢乐着。
听鲁迅的杂感,有这样一句,摘录如下:
楼下一个男人病的要死,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,对面是弄孩子,楼上有两人狂笑,还有打牌声,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,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,我只觉得他们吵。
此时,楼下传来高谈阔论,大概是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发出的声音,这声音听起来并不伟大高明,然而在说话人自己或许是伟大高明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