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山玩水,素为国人喜好。这种喜好似乎生于本性,因为我注意到大部分小孩子旦见山水也颇为欢快,而且这方面的反应无需特别的训练。山水为静物,何乐有之?偶尔思索起来,不能了解其中。
深圳东南边坐落一高山,名曰“梧桐山”,此山海拔近 1400 米,乃深圳第一高山也。
七月十八日,星期六,我决定再次登顶梧桐。此前的周末,我已经连续两次拜访是山,更前些时候,也已前往若干次。
是日上午八点,艳阳高照,团团白云悠闲地飘散四处,无风,气温近 30 摄氏度。我身着跑步服,头顶 Nadal 帽,轻装出发。于楼下餐早,后疾步往 M309 车站。
同行者 S 择另道而往,我们约定于梧桐山脚处会面。
十点半许,S 与我在山脚见面,购买了足量的水,片语之后便开始往山顶进发。
梧桐山的大门永远是伟大的,它高达十米,为六根大柱挺立的牌坊。它中高侧低,举琉璃顶,下横石匾,上刻三个金色大字:梧桐山。
一进大门,可见各路访客颇多,间隔三六米便是人。有年轻的情侣,手牵手,来山水中谈情说爱;有独行者,背着包,或急或缓,或兴奋或忧郁;有运动者,身穿背心、运动短裤,逆上或下奔;有锻炼身体的老头儿老太太,满头的银发,褶皱的皮肤,却携带着一刻年轻的心;有小朋友,或随父母,或跟旅游团,个个活泼好动,你追我赶,毫不知疲惫;也有成群的年轻小伙子,或欢歌笑语,或抱怨职场上的这事那事,亦或生意上的是是非非。
山里有险道,名曰“泰山涧”。其为涧者,乃山中长流,为丛树遮蔽,可远闻激流之音。我与 S 先取小道行进约一二公里,便至涧边小径,是为石板砌成的台阶,丈其宽约一米或余。小径弯曲,依涧水而舞,两旁怪树丛生、花艳草野,虽烈日当中,举头难见也。
路上行人不少,前后皆可见,或往或返,个个大汗淋漓,然而情绪高亢。
行之一处,需凭卵石跨涧水。水异常清澈,水底石块纹路分明,有小鱼小虾在其中游动,水面有浮虫。伸手入水,冰凉透骨,正暑热难当,岂不爽快哉?
台阶路并不总有,或遇急陡坡面,全仗突石与藤木攀登。此绝非常人能为,唯身强力壮者,方能征服这般险难。
如此危道,蜿蜒拾上数公里,我与 S 为此耗费了大量的体力。虽累,心中还是充满了正能量。
无聊时,我问 S:“‘松下问童子’,后句是何?”
我料 S 难于回答上来,不想他回答不止正确,且反应快速:“言师采药去。后两句乃旷世名言啊,能不知晓?哈哈哈 ……”
后两句是:“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”
我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起了这首诗,只是我并不能回忆得真切。岁数在长,杂乱的经历多了之后,容易忘记许多事情,哪怕那些孩童时代念过的诗歌。
S 道:“不知这诗如何能成为名篇,不过极其寻常的拜访和询问罢了,事发地点在一颗松树底下,也没啥特别之处。”
“是啊,这世界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?只是我们都是肉身凡胎,不能千里眼、顺风耳,感官界限狭小,在感官之外,一切都是传奇啊。这诗歌本身就是传奇,因为它穿越了时空,来到你的眼前。诗的后两句也恰好道明此理!真是让人感叹。”
不多久,我与 S 已经接近了顶峰。走完最后一段石阶路,转身观望,回忆起昔日杜甫的一句“会当临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,或者孔夫子的“登泰山而小天下”。继而想起,9 年前,看完纪录片《世界遗产在中国 - 泰山》,我独自亲临泰山的情形,那是一种不名的情怀。
此时,天朗气清,一目万里,青云移走,留影高山,草木葱郁,鸟鸣虫吟,一片生机。
山顶有乐队演唱,十多人对面坐听。乐队名“纵声”,他们每周末都会来这里表演,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——在深圳湾体育馆办一场万人演唱会——来此既是表演也是推广、售票。我每次登顶,都会来听上几首,一是休息,二是表达我对他们的敬佩之情,在此预祝他们成功,他们会成功的。
在山顶待不多时,我与 S 计划下山了。S 是登山老手,对于梧桐山非常了解,深知每一条登山道。S 提议取盐田侧登山道下,我表示同意。这是一条我未曾走过的路,全程石阶,几无陡峭处。
等下到人间,已是四点有余,彼时我才发觉自己曾在此处出现过。大概是 19 年之初,我听闻“梧桐山”久矣,深圳大大小小的山都被我玩完了,唯这个梧桐山,未曾征服,于是孤身前往。那日,经过很长的公共交通(没有车很惨是不是?),来到了这里,可惜寻错了道,最后只在山腰走了一遭。
如今,梧桐山于我已不过如此,我不再稀罕它。因为它野性不够,俗气有余。你问何出此言?就看看那地上的垃圾,各种零食摊,好汉坡底下的超市与公厕,看看石头与树上的“XX 我爱你”、“XX 到此一游”,看看那五岁便能轻松登顶的小娃,哎😔
真莫如大鹏的七娘山!